這裡是──
視界裡滿載無盡的黑暗,什麼也看不到、什麼也感覺不到。
五感彷彿被人拔除了一般。
時間沙漏的流動跟著變得不真切起來。
視界裡滿載無盡的黑暗,什麼也看不到、什麼也感覺不到。
五感彷彿被人拔除了一般。
時間沙漏的流動跟著變得不真切起來。
到底過了多久?
一整天、一小時、一分鐘還是,不過一秒鐘?
「唔、」
在空茫之中試圖有所動作之前,首先回復的是觸覺,沉甸甸的墜落感隨即壓上身來,夕錫不適應地輕輕悶哼了聲,接著四肢百骸的神經一個個恢復了感知。
周圍亮起一道道如流星拖曳長長尾巴的光粉,暈著幽藍色的沉靜光輝。
然而,除了黑暗,仍是一無斬獲。
「……」理不清狀況,滿頭霧水的夕錫決定先把力氣消耗在改變自身頭下腳上的窘境上頭,負責思考運轉的齒輪同時慢慢地提高了功率。
嘿咻,脫離反轉狀態的夕錫呼了口氣,終於有那閒情逸致看看周圍──雖然目前好像只有點燈的光可以看──但對於了解現況似乎沒有太大的幫助。
夕錫,好好想想啊。
環起手,無視下墜的狀況,做出冥想般的盤腿姿勢歪頭苦思。
「在這之前,好像有遇到一個奇怪的面具大叔……」
神奇寶貝、夢境、夢夢蝕、不同色彩的球。
關鍵詞接連自腦海裡浮現,離散的記憶拼圖逐一歸整,然後夕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。
不是吧。
啊。
屁股輕輕撞上冰冷的地面,看來是到底部了,這時夕錫才意識到萬一落上的不是這樣普通的地面,而是充滿尖刺還是陷阱的──更糟的是如果怎麼樣也摸不上盡頭的話?
惡夢。
啪地拍了下額間,要自己思路敏銳些。
不過、夕錫起身看了看周遭,同樣是彷彿能吸收所有光芒的漆黑,「要是暖暖和小琉能一起來就好了。」束手無策地厥嘴,該怎麼辦才好呢?摸黑前進嗎……
正當夕錫要以「反正也沒有其他辦法了!走吧!」來鼓勵自己行動時,一片細微的光刺進眼眸──不是一片,而是像落花一樣的灑落。
伸出掌間捕捉一瓣光,卻感受不到絲毫溫度。
好冷……
緩緩收起掌心,凝眸盯著自縫間溢露的溫暖微光好一會兒。
不知不覺間,落光已經全數散開,只剩下零星的幾瓣斷斷續續指出一條路線。
希望我過去嗎?
還是、
*
『──好好等著才是乖孩子。』
厚實的掌伸過來拍了拍腦袋,好溫暖、忍不住瞇起了眼睛。
乖乖縮進落葉堆裡,只露出一顆眼睛看著對方小小的點頭。
然後,一如既往張開巨大的翅膀轉身離開。
這次會帶回來什麼東西呢?
我是乖孩子,所以,會乖乖等著喔。
一定會乖乖等著。
我──
*
「……」
道路的盡頭,彷彿由飄散的藍色光點凝聚而成的大樹豎立在終點,冷色的光。一走近,夕錫發現一個瑟縮在樹洞裡發顫的小身影。
是オンバット。
遲疑了會兒,還是伸手將オンバット抱起,脫離黑暗的包圍。
沒有掙扎沒有反抗,只是摀住雙眸緊緊隔絕視界。
『……嗚、對不起…對不起……』
──聲音。
オンバット的聲音?
「!」
呼應這份疑惑和那哭泣的低鳴,自腳邊竄生而出的時間之花綻放傳聞中的奇蹟,黑色幕簾眨眼間被陌生的景象所取替,讓夕錫忍不住屏息。蓊鬱翠綠的美麗森林,卻傳來不合調的聲響。
激烈戰鬥的聲響。
──オンバーン?
沙沙。
小小腦袋從褐黃的枯葉堆裡探出頭來,眨眨透露著擔憂的眼眸,望向那並未停歇的騷動,那裡、是オンバーン離開時候的方向。
オンバーン……
怎麼辦?
要當個好孩子乖乖的──可是。
可是。
……
從來沒見過オンバーン這麼氣急敗壞的神情。
大吼一聲,揮動爪子打掉陌生神奇寶貝的攻擊。
用很可怕的視線瞪了過來。
嗚、
生氣了,因為離開了對方給自己設下的安全範圍。
不是乖孩子,我不是乖孩子。
──オンバーン、オンバーン!我……
不理會試圖解釋的著急聲音,オンバーン大力甩動尾巴將話語全數打斷,像是拒絕接收一般。承受疼痛的同時往下撞進樹叢之中,一陣頭昏眼花,掙扎著爬起來,眨動雙眼不讓淚水流落。
オンバーン、嗚,聽我說──
然而終究沒能發出聲。
快速晃動的影子映上視網膜,オンバーン倒下後不再站起的身影。
視線轉瞬模糊,什麼也看不清楚了。
『……對不起──オンバーン,對不起。』
因為我不是好孩子,我沒有遵守約定。
沒有乖乖的等著。
「オンバット……」回憶化為發著光亮的碎片四處飛舞,最後融入虛無的黑暗裡。夕錫輕輕捏握オンバット的爪,彷彿失溫的冷度。「──已經可以了,オンバット。」
就算是在夢裡,也已經等不到了啊。
無論怎麼等。
已經,等不到了。
「而且,オンバーン沒有生你的氣,沒有喔。」低低的,像是自言自語。「オンバーン不希望壞人傷害你,保護了你,不是在生オンバット沒有遵守約定的氣,不是的。」
懷裡仍微微顫抖著,哭泣著。
說著對不起。
其實明明早就明白的,已經等不到的這件事。
所以才連夢也無法實現,連夢也沒辦法。
可是還是好想遇見,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。
而且,一定、
「オンバット。」輕拍オンバット的頭,意外的,オンバット緩緩抬起頭來,第一次和夕錫對上了視線。「オンバット,我來幫オンバーン完成約定吧?」
一定,很寂寞。
獨自等待,一直一直等著。
發現對方驚訝又迷惑的神情,夕錫笑了笑,揉揉紫色的小腦袋。「還有暖白和琉火也一起,オンバット乖乖等著就好了。吶、我覺得オンバーン也是這麼想的──快樂點,開心點吧,オンバット。」
感受著相似的力度和溫暖,オンバット嗚咽著哭了出來。
「我們會去找你的,乖乖等會有禮物喔──是什麼禮物就先保密吧。」
*
這次,一定會乖乖等的。
要等多久都可以,乖乖的等。
呼吸著夜晚的冰冷氣息,將小小的身子縮進草叢裡。
會來嗎?
真的會來嗎?
如果──
「啊啊,抱歉、久等了嗎?」
跟夢裡一樣的聲音伴隨踏上草地的沙沙雜音落進耳畔。
打斷オンバット不安的胡思亂想。
才一個抬頭,好多好多不同漂亮色彩的星星撞入驚訝的視野裡。
「オンバット你看,禮物喔。」比起夢境更加開朗的溫暖語調,不知何時蹲了下來的男孩子攤開雙手掌心,讓星星一顆顆滾落,落進オンバット的懷裡。
然後,他執起一顆粉色的星星。「要不要試試看,甜甜的。」
甜甜的,送給你,美好的夢。
オンバット牢記這份在口中化開來的甜味。
忍不住揉了揉眼。
FIN.
總字數/2300